豹哥走了。
走的时候，眼神复杂。有愤怒，有屈辱，还有一丝……恐惧。
我知道，这颗棋子，暂时被我稳住了。他不仅不会再来找我麻烦，甚至会在关键时刻，成为我反击张弛的一把刀。
屋子里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我一个人。
我走到窗边，点了一根烟。这是出狱后的第一根烟，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直咳嗽，眼泪都流了出来。
尼古丁没能麻痹我的神经，反而让那些被尘封的记忆，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。
我想起了六年前的苏映雪。
那时的她，还只是电影学院一个默默无闻的学生。干净，纯粹，像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。她会在大雪天，排几个小时的队，只为给我买一个刚出炉的烤红薯。她会趴在我背上，看着我奋笔疾书，喃喃地说：“千帆，你的才华，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。”
那时的我，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编剧，一腔热血，却四处碰壁。
我写的剧本，太尖锐，太黑暗，太不“商业”。所有的制片公司都拒绝了我。他们说，观众喜欢看的是俊男靓女谈恋爱，是合家欢的大团圆结局，没人想看你那套关于人性挣扎的阴暗玩意儿。
是苏映雪，一直陪在我身边，鼓励我。
她说：“他们不懂，是他们的损失。在我心里，你就是未来的大师。”
那段日子，很穷，但很快乐。我们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，畅想着未来。我说，等我拿到第一笔稿费，就带她去环游世界。她说，她不要环游世界，她只要我能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。
《囚鸟》的灵感，就诞生在那个冬天。
那是一个关于“献祭”与“毁灭”的故事。女主角林晚晚，一个出身底层的芭蕾舞演员，为了登上顶级的舞台，一步步地，献祭掉自己的爱情、尊严、身体，甚至是灵魂。她踩着所有爱她的人的尸骨，最终成为了舞台上最耀眼的“黑天鹅”。
但在故事的结尾，当她站在荣耀的巅峰时，她才发现，自己早已被舞台囚禁，成了一只永远无法飞翔的，华丽的囚鸟。
我把这个故事讲给苏映雪听。
她听完，哭了。
“千帆，这个角色……就是我。”她抱着我，眼睛亮得像星星，“我能感觉到她的痛苦，她的挣扎。只有我，能演好她。”
那一刻，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渴望和野心的脸，心中一动。
我决定，把这个剧本，写成送给她的，独一无二的情书。
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没日没夜地写。我将我对她的爱，对她才华的欣赏，以及……我对她内心深处那丝不安的洞察，全部倾注到了笔下。
林晚晚的每一个眼神，每一句台词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，都是为苏映雪量身打造的。
我甚至在剧本里，为她设计好了未来的星途。我知道，只要她能出演这个角色，她一定会一飞冲天。
剧本完成后，我把它交给了我的老师，张谋导演。
张谋导演看完，沉默了很久。
他拍着我的肩膀，说：“千帆，你写出了一个……魔鬼。这个本子，谁演谁火。但是，它太伤人了。演员如果走不出来，可能会毁了她一辈子。”
我当时不以为然。
我说：“老师，雪儿她不一样。她有我。我会保护她。”
张谋导演叹了口气，没再说什么，只是答应帮我把剧本递给制片方。
后来的一切，都像坐上了火箭。
《囚鸟》被顶级制片公司看中，张谋导演亲自执导，苏映雪毫无悬念地，成了女主角。
一切都像我们梦里预演过的那样，美好得不真实。
直到那个雨夜的到来。
王总的出现，像一块巨石，砸碎了我们所有的幻梦。
现在回想起来，我才发现，自己有多么可笑。
我以为我写的是情书，殊不知，在苏映雪看来，那只是一块……通往名利场的敲门砖。
我以为我在保护我的爱人，殊不知，她早已在剧本里，预习了该如何，将我“献祭”。
《囚鸟》的故事，我只写了一半。
我写了林晚晚如何背叛和毁灭。
却没有写，那个被她毁灭的男人，从地狱归来后，会如何，亲手折断她的翅膀，将她永世囚禁。
烟，燃到了尽头，烫到了我的手指。
我回过神，将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。
窗外，夜幕降临。
城市的霓虹灯，一盏盏亮起，将天空映成一片虚假的繁荣。
我拿起手机，拨通了一个号码。
“喂，是陈姐吗？”
电话那头，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：“哪位？”
“我是顾千帆。”
对方沉默了几秒，随即轻笑出声：“哦……是你啊，我们的大编剧。怎么，从里面出来了，想找姐姐我讨口饭吃？”
陈姐，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资深狗仔。手眼通天，亦正亦邪。
“饭就不吃了。”我说，“我想跟你做个交易。一个，足以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交易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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